第576期：你看，你看，林冲的脸 – 他脸上的刺字英文怎么说？

中国古代四大文学名著里面，我最喜欢《水浒传》，也看过最多遍。估计大多数中国人都这样，除了少数的红迷。

我第一次看《水浒传》是小学二年级，看不大懂，但仍觉得好看。后来又陆续看过四五遍，不同年龄段有不同的感受。

水浒传里我最烦的人物是宋江，最可惜的是林冲，最喜欢的是鲁智深。在梁山那帮犯罪分子里，我一直认为只有鲁智深当得起“侠”字。

今天这期小文，重点不是谈这本书。今天我们来聊聊水浒传里那些人脸上的“刺字”英文怎么说。

刺字不是刺青，也不是纹身，更不是刺身（说的我都饿了……）,是宋朝时对刑事犯的一种惩罚措施。（这个话题太大，不能展开，否则得写一本书。）

先公布答案吧，这个词不是tattoo,而应该是stigma.

*注意tattoo这个词的发音，正式的音标是/tæˈtuː/。需要注意的是t后面的这个a，千万不要图省事读成[ə], 否则外国人一下子听不懂。不信你试试。

下面详细讲解。

大宋朝是我最喜欢的中国朝代，是中国历史上对文人最宽松的一个朝代，人文艺术发展最快，层次最高的朝代，也是日本崇拜中国的最后的一个朝代。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南宋灭亡后，日本就再也不崇拜中国了。

除了宽松的一面，宋朝的法律制度其实也很严格，但不严苛。

梁山好汉几乎人人都是刑事罪犯，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官府的刺字。按照宋朝的法律，这是脊杖、刺面、流配三种刑罚合在一起的判罚，统称为“刺配”。先打，再在脸上刺字，然后再流放充军。这叫刺配。

他们的脸上究竟刺的什么字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众说纷纭。需要宋史法律研究专家才能讲清楚。但一般来说，宋朝法律规定对570多种重刑罪犯脸上刺字，称为“刺罚”。一般刺字的内容是“配某州牢城”。如果犯罪情节严重，还会再刺一行罪名。

以林冲为例，他脸上刺有两行“金印”，我推测，左脸颊是“配沧州牢城”，右脸颊是“持械擅入白虎节堂”。

这个刺字用英语说就是stigma，不存在翻译的问题，完全与英语已有的说法对应。因为西方也有这个传统。

大英百科全书对stigma的解释是：

1590s (earlier stigme, c. 1400), “mark made on skin by burning with a hot iron,” from Latin stigma (plural stigmata), from Greek stigma (genitive stigmatos) “mark of a pointed instrument, puncture, tattoo-mark, brand,” from root of stizein “to mark, tattoo,” from PIE root *steig- “to stick; pointed”).

Figurative meaning “a mark of disgrace” in English is from 1610s. Stigmas “marks resembling the wounds on the body of Christ, appearing supernaturally on the bodies of the devout” is from 1630s; earlier stigmate (late 14c.), from Latin stigmata.

解释得简单一点：

A stigma is a mark of disgrace associated with a particular circumstance, quality, or person.

几乎跟宋朝时的脸上刺字一模一样。

古代西方也用同样的方式在人脸上刺字来标注“坏人”。读过美国文学名著《红字》（Hawthorne, The Scarlet Letter）的读者应该记得里面也用到了stigma这个词。

Stigma是一个人犯罪的印记，是社会给ta贴的一个擦不掉的标签。

the stigma of having gone to prison will always be with them.

这就是stigma在社会心理学上的含义，话题太大，此不赘述。

给“罪人”和“犯人”脸上刺字竟然是不同地方的人类不谋而合的一种体罚措施，这事有点细思极恐。

参考阅读：

UBC Wiki – Stigmatization (https://wiki.ubc.ca/Stigmatization)

UBC大学百科全书上对stigmatization的词条解释回顾了人类对人标签化羞辱的历史，值得一读。

最后提几句《水浒传》的翻译。

第一个把《水浒传》翻译到英语的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作家赛珍珠（Pearl S. Buck），1933年在美国出版，译名为All Men are Brothers，轰动美国。这是赛珍珠唯一一本翻译作品。

尽管这本译作在翻译理论界历来广受批评，但却是第一个英文译本，意义重大。

《水浒传》的第二个经典英译本是Sidney Shapiro（沙博理）1980年出版的 Outlaws of the Marsh. 这个英译本被认为是目前最好的。

沙博理这个人很有意思，1915年出生在美国，纯种美国人。二战期间参军，被美国军队选中学习中文，为计划中的美军在中国的日本占领区登陆作战做准备。1947年来到上海，从此再也没有离开中国。

1963年，沙博理加入中国籍.2014年在北京去世，得年98岁。

晚年出版自传：An American in China,” “My China”

关于这个人传奇的一生，我们以后另文专述。

参考资源

赛珍珠国际研究会：https://pearlsbuck.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