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期：绍兴师爷和费城律师

发布于2019年10月11日2019年10月11日作者:佛老

佛老大学时代有个翻译课老师是绍兴人，她说绍兴在明清两代出了很多师爷，专门替当官的处理各种公务的。她问我们绍兴师爷用英语怎么翻译。

同学们七嘴八舌给了很多答案，最后老师说绍兴师爷不用翻译，英语中有一个现成的说法 Philadelphia lawyer （费城律师）。

这个场景二十年来我一直记得。今天我们就来详细讲讲绍兴师爷和费城律师的故事。

先说绍兴师爷。

从明朝中期一直到清朝灭亡，大到总督、巡抚，小到七品县令，每个当官的可以没有三妻四妾，但每个人身后必有一个或几个师爷，其实就是官员的高级顾问。

专门负责处理财政和赋税问题的叫钱谷师爷，相当于现在的会计。

专门负责起草各种公函奏折的叫折奏师爷；专管书信的叫书启师爷。这两类相当于现在的文秘或办公室主任。

地位最高的是刑名师爷。这类人对当时的各项法律条文非常精通，相当于现在的法律顾问，或律师。

这些担当师爷角色的人绝大多数来自浙江绍兴府（山阴、会稽、萧山、诸暨、余姚、上虞、嵊县、新昌等八个县），所以世人将师爷这个职业称为绍兴师爷。

除了给当官的充当幕僚，还有些绍兴师爷专门替人写诉状打官司的，可以看作是早期的律师。

绍兴师爷这个行当的鼻祖据说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绍兴府山阴县人徐渭，字文长（另外两大才子是与解缙、杨慎）。

顺便说一下似乎更出名的“江南四大才子” 唐寅、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

以唐伯虎为首的这四个人也叫“吴中四才子”，从名字可以看出来，主要知名度在江南苏州、南京一带，以书画出名。

而徐渭、解缙、杨慎可不得了。

解缙被誉为”永乐第一才子”，是明成祖朱棣时代最为著名和位高权重的才子。《永乐大典》总编辑。

徐渭是中国画”泼墨大写意画派”、青藤画派的创始人。此外，还懂军事战术和计谋。明嘉靖年间，浙江闹倭寇。徐渭作为闽浙总督胡宗宪的师爷出谋划策一举击败了徐海、汪直为首的倭寇。

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读者可能记得这段历史。

杨慎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三国演义》开篇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就是杨慎写的。杨慎以读书多博学闻名。

简单说，大明朝才子很多，各地都有。但名满全国的是公认的三大才子解缙、徐渭、杨慎。

唐伯虎他们只是在今天淘宝包邮的江浙沪地区比较有名而已。

费城律师是怎么回事呢？

Philadelphia lawyer 在英语中不单单指费城这个城市的律师，而是有更厉害的意思。

你如果跟美国人说Philadelphia lawyer，他肯定明白你说的这个律师可不是一般普通律师，而是非常厉害非常牛的律师界大拿、大神级律师。

为什么呢？

这里面有段典故。

Philadelphia lawyer的意思是：

Philadelphia lawyer means a lawyer who knows the most detailed and minute points of the law; an exceptionally competent lawyer; a shrewd lawyer who is expert in the exploitation of legal technicalities.

*Shrewd 的意思是“敏锐、精明、高明、判断精准”，汉语中我们说谁谁很厉害，就可以用shrewd形容。我们常说的上海人很精明，也可以说shrewd.

1733年，纽约有一份报纸the New York Weekly Journal，创办人叫John Peter Zenger.

当时很多人对纽约的总督William Cosby的腐败行为不满，就写文章发表在这份报纸上。

结果Zenger was arrested on a charge of libel

Zenger被捕，罪名是（书面）诽谤。

在那个年代的美国，libel跟现在的意思不一样。

In his day it was libel when you published information that was opposed to the government. Truth or falsity were irrelevant.

那时候美国的现实是：所有指责殖民政府的文字都是libel，不管写的的内容是不是事实。就是说，那时候，美国人不能说政府一个字的不好，说了就会被判libel.

*seditious libel – in colonial times meant criticizing the colonial government “without lawful excuse or justification.”

Zenger被羁押了八个月，等候法院开庭。

这可急坏了Zenger的朋友们，几番周折最后终于请来了一个有名的律师为他辩护。

已退休的费城前总检察长(former Philadelphia Attorney General ) Andrew Hamilton

1735年8月4日，Crown v. Zenger 案开庭。

*因为检方代表殖民政府，所以称“Crown”（代表英国女王）。

Hamilton律师在法庭上一开始就承认Zenger的报纸的确发表了批评总督的文章，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开始辩护。

但是，Hamilton律师接着要求总督方提供证据证明这些文章所说的内容不是事实。检方没有准备，因为那个年代官家对老百姓的案件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多劲。

Hamilton’s response became one of the signature moments in American legal history.

He started off by admitting that Zenger printed the statements, but that the crown had an obligation to prove they were false statements.

Hamilton接下来对陪审团讲的这段话成了美国法律史上的经典：

“The question before the Court and you, Gentlemen of the jury, is not of small or private concern.

It is not the cause of one poor printer, nor of New York alone, which you are now trying.

No! It may in its consequence affect every free man that lives under a British government on the main of America.

It is the best cause. It is the cause of liberty.”

Hamilton concluded by making the argument that truth is the best defense against libel.

“The laws of our country have given us a right to liberty of both exposing and opposing arbitrary power (in these parts of the world at least) by speaking and writing truth.”

陪审团只用了十分钟就达成了一致——Zenger无罪。

这个著名的案例Crown v. Zenger被称为确立了美国言论自由判例的经典案例。

这个案子为美国法律、历史和新闻界都留下了宝贵的遗产。不仅留下了Philadelphia lawyer这个成语，也创造了 jury nullification （陪审团否决权）这个概念和先例。

这个案子轰动了当时的美国和英国。

来自费城的Hamilton律师顿时成了一个传奇人物，纽约人纷纷传颂：“It took a Philadelphia lawyer to get Zenger out.”

后来美国人就把超级厉害的律师称为费城律师——Philadelphia lawyer is an extremely shrewd attorney.

今天，在纽约法庭官方网站上还还可以查看当年这个经典案例的卷宗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