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0期：One Night in Yangzhou，扬州一日，形散神更散的一篇流水游记
上周六去扬州，不是旅游，走亲戚，吃了两顿大聚餐，胡乱住了一晚，次日中午返沪，因此只算一日。
这是第二次去扬州，第一次是十五年前了。
扬州的诗、书
都第二次去了，还是没长进，我是说自己对扬州的了解。我一直以为扬州是“杨”字，原来是“扬”，广大的意思。
在去程火车上翻看了一本关于扬州的书《说扬州》（Speaking of Yangzhou: A Chinese City 1550-1850），作者：安东篱（Antonia Finnane），澳洲汉学家，得到了对扬州一些粗线条的文化历史知识。回来后，本周接着读完了另外两本关于扬州的经典书：《扬州画舫录》作者：（清）李斗、《扬州民俗》作者：钱传仓，才算补上了扬州常识课。
1930年代有过一本关于扬州的奇书《闲话扬州》，作者：易君左，是国民政府江苏省教育厅官员，这本书得罪了全体扬州人，从出版伊始一直到今天都是禁书。那天看到此一节，我想起北京民间那句“京片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也没见哪个天津人和保定人因此跟北京人不共戴天的。
曹聚仁也写过一本同名的书《闲话扬州》，我还没拜读，但据说这本又把扬州写得太好了，跟易君左那本是两个极端。关于易君左这本书，对成语“扬州瘦马”有兴趣探究的读者可自行研究，此不赘述。
再有一个近代写扬州的作家就要算朱自清了，他有几篇散文收录在《我是扬州人》一书中，读者可以找来自己读，文中“扬虚子”的说法如果朱老先生放在今天的网络环境中说不知会换来什么待遇。读了朱自清1902年写的《说扬州》一文，我才懂了上海人说的“扬盘”的意思。
提到扬州，每个国人几乎都能脱口而出几句诗词来，最普及的是李白的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上一句是“故人西辞黄鹤楼”），几乎烂了大街，男女老幼都知道这句。李白，牛。
第二脍炙人口的一句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南朝）殷芸（尽管原文是“骑鹤上扬州”，不知谁改成了“下”，估计是一个北方人。
最霸气的一句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唐）徐凝。
最忧郁的必属杜牧那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还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还是杜牧最文艺。
当代上海人提到扬州还会有一个外地人没有的联想，上海人都懂吧，名字不必说了。
扬州的湖、寺
扬州市内第一大景观是瘦西湖，原先只是扬州城外的一条河，清朝时叫保障河、保障湖，后因乾隆年间一个杭州诗人汪沆到扬州旅游时赋诗“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就是这样一首打油诗，保障河就被一个杭州文人比喻成了小号的杭州西湖。
这个名字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朱自清说：
“这个名字真是太’瘦’了，假西湖之名以行，’雅得这样俗’，老实说，我是不喜欢的。”（《扬州的夏日》，1902）
在瘦西湖路边看到路牌上的英文是 slender west lake. 官方选用了slender 对照“瘦”字，还不错，说thin 太普通，缺少诗意，用 lean 的话又有歧义，用slim的话又太柔弱。翻译成 slender West Lake我觉得不错，不然的话，miniature West Lake, Wannabe West Lake或许也可以作为不太严肃的备选译本（我瞎说的，不必较真儿）。
我们就住在瘦西湖西门隔壁，对过就是大明寺，东渡日本的鉴真大和尚的本院，欧阳修任扬州太守时主持修建，清朝时忌讳“大明”二字，获乾隆皇帝御赐改名为“法净寺”，清亡后复用原名大明寺。这次没进去参观，里面有梁思成主持设计的鉴真纪念馆下次专程去看。
扬州八怪的英文翻译是 Eight Mavericks of Yangzhou，哈哈哈哈哈，谁选的 maverick这个词，天才。不然呢，难道翻译成“the Eight Weirdos”吗？或者 the Eight Wacks也可以。如果跟歪果仁介绍扬州八怪，我突发奇想，或许简单说 the Eight Frankenstein Artists 也不错（我瞎想的，别当真。）
没去梅花岭史可法衣冠冢，暗自猜测应该不会有“扬州十日纪念馆”吧……（此处删去1645字）
扬州的食、浴
沿瘦西湖走了小半圈，从西门走到了北门，半下午，太热，饿了，不想走了，在路边一家民宿不经意点了一小碗¥14的阳春面，惊呼“此真乃天下第一面也！”去扬州旅游者绝不可错过扬州阳春面，一定不可错过，碾压所有地方的阳春面。
次日亲戚请吃早茶，订了趣园茶社，在迎宾馆内，说是官办的产业，因此开在瘦西湖一角，环境自不必说，早茶的市井味没了，恍惚觉得是一群盐商，上午吃早茶，下午泡澡堂，晚上喝花酒……
想起多年前在殷墟博物馆里看来看去都是各种酒具，旁边一个保安说了句“成天日恁娘就知道喝酒，能不日恁娘亡国？”
看了几首乾隆的破诗（这样的破诗有4万多首），愈发不能忘记那碗路边阳春面了。
我们住的酒店浴场很大，半夜去时空荡荡我包场。泡了几回，颇觉索然，就回房睡了。
后记
草草扬州一晚，过路打尖一般。胡诌了一首打油诗 曰：
画舫笙歌，月夜断魂。
寺前桥头，弥望清秋。
从来帝王比尧舜，未见自诩桀纣炀。
天子死自有法度，何加锋刃头悬梁。
东海波，南山竹，淮左江北风如雨。
破野头，御脚女，杨广不敌马文举。
瘦西湖畔销金窟，梅花岭上埋忠骨。
古来多少扬州梦，烟花散尽万事无。
(甲辰孟秋巧月十四日宿扬州，是为记。佛老 扬州蜀岗）
